1993年，我第二次进北极，为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收集科学资料，学习野外经验，探索求生的手段，体验北冰洋上怎样组织考察的队伍。阿拉斯加北坡自治区政府全力支持，野生生物管理部鼎力相助。我们五个人，在北冰洋上搭起了两个帐篷。杰夫·卡罗尔是生物学家，专门研究驯鹿，1986年到过北极点。格瑞格·矫治，海洋生物学家，研究鲸鱼。查理·布罗瓦，爱斯基摩人，野生生物管理部的主任，戴维·潘德尔，野外生存工程师。我们都是好朋友，分住在两个帐篷里。杰夫人高马大，非常壮实，他觉得帐篷里太憋屈，一个人在冰上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，支起了一张行军床，睡在上面，大概也想让我看一看，他的野外生存能力。
有一天夜里，实际上没有黑夜，外面照样是很亮的，因为是极夜。我们睡得很香，因为白天很辛苦，突然响起了枪声。在冰上睡觉，不能脱衣服，必须全副武装，因为冰层会突然裂开，随时准备逃命。大家翻身而起，冲了出去，一看是杰夫举着枪，一头北极熊正在往远处跑去。杰夫笑着说：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，忽然觉得脸上喷来一股热气，睁开眼睛一看，是一头北极熊正在嗅来嗅去，大概想试探一下，我是活的还是死的。我眯缝着眼，一动不动，慢慢地伸手，把枪抓在手里，大喊一声，突然跳起，对天开了两枪。北极熊吓了一跳，掉头鼠窜，屁滚尿流！”
大家一听，笑得前仰后合。格瑞格打趣说：“北极熊是想和你接吻吧？”查理摇了摇头说：“不可能，那是一头公熊！”
戴维把眼一瞪，一本正经地说：“那就是同性恋！”
回到帐篷，再也睡不着了。外面刮起了暴风雪，气温骤降，不能出去。大家只好挤在一个帐篷里看电影。查理知道在冰上很枯燥，专门带了一个发电机，带了一个放映机，带了一些磁带，可以看录像。戴维翻找了半天，没有什么新鲜的，随便抽出一盘说：“就看这个吧！”我一看，是《甘地》。
《甘地》是一部老电影，他们可能都看过许多遍了，所以都东倒西歪，兴趣寥寥。只有查理突发奇想，突然喊道：“嘿！杰夫！如果按照甘地的主张，你刚才就不应该开枪，而是应该对北极熊说：‘嗨！北极熊，你好！你想吃我，那就来吧！’”话音刚落，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格瑞格调侃说：“我觉得，甘地不是什么圣雄，而是一个政治怪物！他主张非暴力，等于是说，人家骑在你脖子上拉屎，你不能反抗，而是要把屎吃下去！这是违反人性的！但是他却成功了！真是不可思议！”
“这是印度人的性格决定的。”杰夫望了一眼屏幕说，“从历史上来看，印度没有过独立的王朝，总是被人家入侵，受人家统治，所以很容易屈服。”
“正是因为如此，”听了他们的议论，我点了点头说，“非暴力不合作的理论，只有在印度才能行得通，在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。例如，甘地为了推行他的政策，反对英国抗击日本，是绝对错误的。不仅如此，他也反对中国人抗日。他说，中国有四亿人，若有两亿人归顺日本，剩下的两亿人是不会屈服的，日本人就会变成中国人的奴隶。简直是胡说八道！情况会恰恰相反，中国人会成为日本人的奴隶！所以，如果甘地是在中国，不仅不会成为圣雄，肯定是个汉奸卖国贼，至少也是个白痴！”
戴维当过兵，有很强烈的政治意识，听到我愤愤然的评论，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：“甘地非暴力不合作的斗争方式，赢得了印度的独立，还是很有意义的，为全世界的民族主义运动树立了榜样，提出了一种新的斗争模式。”
“是啊！”我说，“殖民主义者肯定都喜欢甘地。如果殖民地的人民都逆来顺受，任人宰割，殖民主义者就可以烧杀抢掠，横行无忌，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！”
查理一看我和戴维意见相左，针锋相对，赶紧出来和稀泥，笑嘻嘻地打圆场说：“我还是非常羡慕甘地，无论走到哪里，都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围着他。据说，他宣布自己禁欲以后，为了检验自己的决心，每天晚上，都要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，一丝不挂地在他两边陪着他，那该多好啊！可以左搂右抱，两面开弓，大显身手，真不愧为是圣雄啊！”他一面说，一面比划着，逗得大家前仰后合，一个个笑得脸红脖子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