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,是中国科学院文学艺术联合会成立30周年。春华秋实,硕果累累。中科院文联在促进中科院科技文化发展,创作科学文化作品,繁荣科学文化事业中作出了独特的重要贡献。文化是一个国家生生不息的根,文化是一个行业蓬勃发展的魂。中科院在院党组领导下砥砺奋进,不断创新,在“三个面向”“四个率先”中取得辉煌成就!同时,也不断探索科学文化创新文化的发展,涌现出了一大批文化艺术爱好者和精湛的艺术作品,形成了我国科技战线一道亮丽的风景线!

享受极昼的明媚

朱爱民


发布时间:2020-11-30来源:

  我爱光明。 

  儿时,我盼望太阳永不落山。因为,有阳光,我们可以尽情玩耍;有阳光,妖魔鬼怪不敢出来吓人。 

  想不到,过了知天命之年,我的童年梦想竟然在异国他乡得以实现。 

  时值六月中旬,北京开始变得燥热难当,经过九个小时的飞行,我来到芬兰的奥卢市,走出机舱门,顿觉天高气爽,和风拂面。 

  奥卢位于芬兰中部。那里的夏季,只有白天,没有黑夜,气象学上称为极昼。那儿的夏日永远明媚! 

  出发前,我有些担心,没有黑夜,我是否还能按时入眠。没有想到,拉上不透光的窗帘,伴着周遭无比的宁静,我很快就酣然入梦。    

  出行前,朋友告诉我,芬兰的夏天,温度宜人,最高气温也就20摄氏度出头。没有想到,我第一次到芬兰,老天爷就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,连续数日,气温竟高达25摄氏度以上,芬兰朋友调侃说,是我将北京的炎夏带过去的。在北京,25摄氏度的气温还算是很宜人的,但到了芬兰却让我感到酷热难当,因为那里的房子,朝阳的一面全是玻璃,长时间的日照,愣是将房间烤成了蒸笼。 

  因为夏天原本不该热,所以那里的空调只制热,不制冷。那天,一个芬兰朋友开车来我们住处玩,带上了他们家的一条老狗,因为那儿的汽车空调也不制冷,可怜的老狗忍受不了旅途的炎热,伸出它那大长舌头,涎水拖得老长,气喘不已。我赶忙向它敬上一盆清水,它狂饮了一通,找了一块凉爽的地方,五体着地,趴在那儿歇着去了。 

  三个月的白昼,光明一片,北欧几个国家,毫无例外地将每年一个月的年假定在七月或八月。有兴趣的人出国观光去,多数人则在国内旅游,或走亲访友,也有不少人到乡下的别墅里消夏。 

  我到过一个朋友家的森林别墅,其实它就是一座木屋,屋前有一个湖。到了那里,女主人负责油漆木屋的房顶,男主人则忙着修理闲置一年的木船,等一切搞利索了,用过一顿简单的午餐,大家一起合力,抬上那木船,去湖上划船去。兴致来了,就跳到湖里游泳嬉戏。玩累了,全家回到小屋,做做游戏,打打扑克,或者看看书,聊聊天,惬意得很。 

  芬兰是一个森林王国,森林覆盖率稳居世界第一。朋友的别墅就在林中。林中有野生蓝莓,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野果,大人孩子都兴高采烈地跑去采摘,采到了,也不用洗,直接入口,味道好极了。蓝莓采多了,吃不完,他们会做成蓝莓酱,供全年享用。林中还有一些小动物,最常见的是可爱的松鼠、刺猬和各色的鸟儿。它们都不怕人,因为它们都知道,那里的人都是它们的朋友。 

  我们在奥卢市郊租了一套单元房,后窗正对着一个小树林,林中鸟儿成群。清晨,它们的合唱优美动听。附近的居民在许多树上挂上大小不一的木盒子,让鸟儿们安住,还定期给它们喂食。树下草丛中常见松鼠和刺猬或奔跑,或漫步,对于人类,毫无恐惧之感。我此前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情景,欣喜异常,所以常在那里驻足观望,流连忘返。 

  奥卢市区有一个公园,有一天,朋友欣喜地跑来告诉我们,公园里的野鸭回来了,我连忙跑过去观看,只见五六只野鸭,大概是一家子吧,悠闲地浮游在小溪中。我从未那么近地看过野鸭子,它们的羽毛黑色居多,还夹杂着少许绿色、红色和黄色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美极了。我好想问问它们,那几个月暗无天日的严冬,它们都在哪里栖身。要知道,野鸭并不能远飞,不像大雁天鹅那些候鸟,能够长途迁徙。 

  芬兰的夏日还有一个奇观。每年六七月间的某一天,蚊子和燕子会同时出现,令我困惑,它们到底是什么关系,友乎?敌乎?我弄不懂,它们是通过什么样的通信方式,相约同来的。据说,一只燕子每天可以吃掉几千只蚊子。也许正因为有如此丰富的食物,燕子的队伍才出奇地壮大。大自然的生物圈真是奇妙无比! 

  芬兰地广人稀,森林和草地到处都是,燕子栖息在高高的树上,蚊子可就居无定所了,房间里,草丛中,森林里,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。有一天,我到湖边溜达,想走近湖面观看水面上游动的鱼儿,想不到竟然惊扰了蛰伏在湖边灌木丛中的蚊子们,只听得,“轰”的一声,它们对我发起进攻,成军团的蚊子愤怒地砸到我的脸上,吓得我仓皇逃窜。芬兰的蚊子之多,非常人可以想象。于是,每年夏天,有关部门会适时发出当年的蚊情预报。我听说,前一年,预报说当年蚊子会很多,结果预报不准,影响了旅游景点的收入,有关机构联名将预报单位告上法庭,要求赔偿他们的经济损失。 

  芬兰有一个仲夏节,奥卢是在721日。节庆活动在城市广场上举行,下午七点开始。 

  广场不大,但游客不少,称得上摩肩接踵,仿佛全城的人都来了。一些商贩在热情售卖节庆特色用品、衣物、生活用品和玩具。还有一些游乐节目,大部分是供儿童们游玩的小项目。其中一项游戏令我惊奇,他们竟然将一个大吊车改成蹦极,吊车悬吊在河水上方,不知道是否考虑到,即便不小心发生事故,游玩者掉到河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。当然,与中国各地的春节庙会相似,庆祝活动最吸引游客的还是各色小吃。有芬兰的特色食品,更有世界各地的美食。许多商人在大大小小的平底锅上煎烤各种肉类或海鲜,也有几个中国人和越南人在炸春卷。我试着和一个不像当地人的商贩聊天,得知他是摩洛哥人。他说他每年都来芬兰摆摊。我说,你那么远来一趟,扣去路费,赚不了多少钱呀。他告诉我,芬兰的仲夏节是由南到北分别过的“他打一枪换一炮”,所以不是只干一天,而是能干好多天。我觉得这个方法非常新鲜,就好像我们中国农村的集市似的,各有各的逢集的日子,既为芬兰人提供了更多的游乐机会,又为各地的农民和小商贩们提供了更多的流动经营场所。 

  外国人到芬兰,鲜有不去北极圣诞老人村的。按芬兰人的说法,圣诞始于该国地处北极圈的罗瓦涅米市。我们乘坐芬兰朋友的车从奥卢出发,满眼看去,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。我惊奇地发现,路两旁竟然都立有一人多高的铁丝网。朋友说,那是为了防止驯鹿窜到公路上,引发交通事故。但为了方便道路两旁驯鹿的友好交往,在一定的地点,会特意留出一个缺口。 

  终于到了北极圈,地面上画有一道醒目的白线,标明为北纬66337秒。北极村就在标志线的南侧,有一些零零落落的木屋,想必是保留了原有的面貌。而在线北,则有一座教堂,一家邮局,当然还有一个商店。在那儿,我们看见一位盛装的圣诞老人,满面春风,笑容可掬。他用不同的语言和游人们打招呼。老人的一项重要工作,是应邀和游客合影。我们也未能免俗。照片当时就可拿到,要多大尺寸均可,当然是要付费的。北极圈的邮局很小,但很热闹,许多游人在那里购买印有北极圈风景的明信片,当场书写给亲朋好友,在柜台上盖上那枚北极圈邮局的邮戳寄出,既可证明自己到此一游,又可作为送给朋友的一份独特的礼物,何乐而不为? 

  带我们出行的朋友在北极圈里工作,汽车还须向北开行一段时间。朋友供职的单位是一家地球物理研究所,露天建有一个高大的实验装置。由于已经深入北极圈,所以,那儿已经见不到高大的乔木,甚至没有茂盛的青草。在研究所门外的空地上,有一小群梅花鹿。它们啃食贴地而生的小草和地衣,优雅、闲适,旁若无人。 

  芬兰人的房屋,大多是独立建筑,白墙红瓦居多,阳光下熠熠生辉。那里植被多,很少尘土,再加上老天的眷顾,常有阵雨帮忙清洗,那些建筑就永远那么洁净如新。 

  在芬兰的日子里,我常常一个人荡漾在林海中。仰望天空,碧空如洗,湛蓝一片。俯看大地,满眼的野花野草,美丽而芬芳。脚踏在厚厚的落叶上,如踩厚厚的地毯,那么柔软舒适。天高地阔,目力可及之处,就我一个人类,油然生出一丝唯我独尊之感。高兴了,大吼几句京剧样板戏,虽然荒腔走板,也能孤芳自赏。吼声常能引出热情的鸟鸣,带给我一份得遇知音之喜。 

  彼时,我常常想起陶渊明老先生,想象他采菊东篱下的超然物外。但我自认,我与陶老不可相比,在林子里待久了,常会感生一丝无名的寂寞,甚至恐惧,一种远离同类的恐惧。可见我还是一个俗人。 

  时光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,但奥卢的夏日美景和朋友们的深情厚谊却永留心中,日久弥新。我爱奥卢的宁静!我更爱芬兰的夏日明媚!